第二百五十三章 端午(二)

不知春将老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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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热朵笑道:“阿苏城虽是西域重地,可是终究不能与钺国京师相比较,人也没有京师那样多。今儿个是我这个老太婆,宫里头坐不住了,便拉你出来瞧瞧这民风民情,如此甚好。”

    朝着内河畔放眼望去,岸上尽是小贩在贩卖水果、生鲜、蔬菜等,又有一撮撮的菖蒲、艾草,买的人最是热闹。

    此时有一画舫靠近了官船,且慢慢靠近了御舟,立于船尾的侍卫立马呵斥道:“这是女王御舟,闲人勿近!”

    说罢,几名侍卫便要拔刀要将这画舫处的商人驱逐开。热朵瞧了茱萸一眼,朝船尾处开口说道:“让他们过来,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卖的是什么玩意儿。”

    两名侍卫将画舫主人带上船来,又呈递了一份货品单子,且将货物一一罗列出。细看去,原来是珠翠花钿、漆具、藤编、瓷器一类的物件。

    热朵起了身,含笑逐一地验看,忽而看到一束荷花,又有一只白玉镂雕凤凰坠佩,一对伽南香木镶金手镯,皆示意着人收下。

    再往前几步,又看到漆盘中有一只宝石碧玺花簪,花簪为铜镀金点翠,上嵌碧玺、珍珠、翡翠。以碧玺做立体芙蓉花,花蕊为细小米珠,花叶为翡翠薄片细雕而成,花蕾为碧玺雕成,花托为点翠。一只蝴蝶停落于芙蓉花上,其翅膀为翡翠薄片雕成,并嵌珍珠、碧玺。

    热朵想着,平日里茱萸最喜素净,配这只花簪倒是正好,于是也便一并收下了。还未等热朵开口,早已有婢女给了一袋赏银给那船主。船主拨开小袋系绳一看,自是不胜欢喜,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方才下了船。

    热朵笑笑:“你往日里最爱花,这一束芙蕖你可带回去,想来插在你屋内也是极好的。我先前打发人送来的金银器皿你也不要,屋里也忒素净了点,有这花儿点缀也是极好的。”

    茱萸道:“倒是劳女王费心了,这吃穿用度,一应都不少,是您抬爱了。”

    热朵示意茱萸近身上前,将花簪轻轻插入其发髻内,喃喃自语道:“你与你母亲是有些不同……她小时候,总缠着我要给她插些珠翠点缀,再配着那张精巧的小脸,可真是美极了。你倒是不止爱素净,连性子都带着有些冷呢。”

    茱萸心下一时百转千肠,“母亲……倒是不曾说过这些呢……自记事起,母亲的衣裳就都是自个做的,一点首饰也无,一头乌黑长髻垂到尾,也未有什么点缀。原来,我倒是不曾知晓,原来母亲也爱这些个玩意儿呢。”

    热朵微微一愣,苦笑道:“当年,从阿苏城撤离的时候,你母亲是没有走,可是她的红木匣,我却是带走了的。每年你母亲的生日,我便会在里头放一件首饰。这么些年了,匣子倒是满了,你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。”

    茱萸垂下面来,猛不防,隐约听闻岸边花市呜呜咽咽,悠悠扬扬,吹出一阵笛声来。好似一时也天空地静,喧嚣不在,烦心顿解了一些。

    热朵又与茱萸说了一会闲话,到了晌午,正要起身回宫,却听着有人来禀,说是龟兹使臣到了。热朵便命人将使臣先带到船上来见。

    原来,那龟兹使臣一行四人是带了朝贡之物来的,才见了女王,便单手抚胸前,弯腰行了礼。女王笑道:“往年你们不是要到秋日里才来呢,今年倒是奇了,这会子快到三伏天了,倒是来了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龟兹使臣道:“我们大王听闻女王新近认了外孙女,因而想着好事成双,特意便命我等早些过来才是。”

    热朵笑笑:“哦?倒是劳龟兹国王挂心了,待你等回去,可代我问声好。”

    龟兹使臣边应着,边从身后抬出一架紫檀雕刻的围屏来。这围屏上有二十四扇画,中间各镶嵌了一块宝石,虽算不上上乘宝玉,却也是极好的片岩石,石上雕刻出山水人物,亭台楼阁,更有花鸟虫鱼等,一应皆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再细细看去,这上头的画,乃是都是唐宫装,袒胸半露的丰腴女子,各人的眉眼口鼻,衣袖裙摆均刻画的十分生动。龟兹先贤因着受了唐宫文化影响,至今仍保留着唐代人文风俗。此类物件,如今的钺地倒是不多见了,就连茱萸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
    热朵赞叹道:“这年年朝贡,就数你们龟兹最有心思了。去年那几尊佛像,原先都被我供到石窟里头了。只是这几日洪涝刚退,石窟还在重塑,因而还得过些时日再给摆回去。这架屏风真当是美轮美奂,你们大王也是海量,如此宝物,也舍得相送。”

    未等龟兹使臣发话,茱萸却不禁皱起了眉头,这画中有一女子,身着如意鞋,腰束锦带,面色凝重,再看一旁的男子,手上好似拿了一柄剑,眼色锐利。茱萸心下一惊,这龟兹王,倒真当是颇费了心思的。

    这画上不是旁人,正是唐宫被武后诛杀的永泰公主,那男子自然就该是魏王武氏了。传闻,这邵王重润与其妹永泰郡主、主婿魏王武延基密谋换主,被张易之诉于武后,九月壬申,公主夫妇便被逼着双双自刎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龟兹王竟然送上这样的屏风,倒当真是暗含玄机了。茱萸边想,边有些出了神,只是碍着龟兹使臣尚在,也不好挑明了,不然倒是要叫热朵为难了。因而只是想着,也未出声。

    热朵瞧出了茱萸面上略有异样,只轻声关切了句:“可是身子哪里有不适?”

    茱萸浅笑道:“无碍的,只是方才坐的久了,反倒有些手脚麻了。也该站着走几步的。”

    龟兹使臣见状,忙又拿出了第二件物件,只见着为首的时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绢包布,又让一旁的侍女端来一个漆盘。只见着使臣将包布里的珠子,一溜烟儿都倒在了漆盘里头。然后又见那使臣郑重其事地搬来了一只锦匣。这锦匣外头,还有好几层的白布包着,揭开了棉布,里头才是真正的盒子。